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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鉴·神骨鉴·“神”存于心

 作者:曾国藩  更新日期:2011-04-07
凡精神,抖擞处易见,断续处难见。断者出处断,续者闭处续。小心者,从其做不了处看之,大胆者,从其做了处看之。 凡精神,抖擞处易见,断续处难见①。断者出处断,续者闭处续②。道家所谓“收拾入门”之说③。不了处看其脱略,做了处看其针线④。小心者,从

凡精神,抖擞处易见,断续处难见。断者出处断,续者闭处续。小心者,从其做不了处看之,大胆者,从其做了处看之。

凡精神,抖擞处易见,断续处难见①。断者出处断,续者闭处续②。道家所谓“收拾入门”之说③。不了处看其脱略,做了处看其针线④。小心者,从其做不了处看之,疏节阔目,若不经意,所谓脱略也⑤。大胆者,从其做了处看之,慎重周密,无有苟且,所谓针线也⑥。二者实看向内处,稍移外便落情态矣⑦,情态易见。

【注释】
①凡精神,抖擞处易见,断续处难见:抖擞,本指精神振作,这里是故作精神振作、故作姿态的不能持久的意思。断,指故作精神振作而其力不继时的状态。续,指精神抖擞出于自然,无心作态,力终不绝,其神有余,因而能够持久,不会在短时间内消逝。所谓续处,当指自然抖擞而其力持久的状态。这三句话的意思是:观察识别人的精神状态,只是在那里故作抖擞者,又好像是真的精神振作,也就是说,介乎假抖擞与真振作之间,就难识别了。
②断者出处断,续者闭处续:断,指“神”是在故作抖擞之态中断,前后未能相继的状态。出,指故作抖擞并表现于外。续,指中断的抖擞又重新振作起来时的状态。闭,指精神自然而生并蕴涵于内。这两句话的意思是:精神不足,是由于故作抖擞并表现于外;精神有余,是由于自然而生并蕴涵于内。
③道家所谓“收拾入门”之说:收拾,这里是解脱、摆脱的意思。《西厢记》:“毕罢了牵挂,收拾了忧愁。”收拾入门之说,即道家的养气炼性,其要领是去掉杂念,以静待动。
④不了处看其脱略,做了处看其针线:不了处,指尚未“收拾入门”,即尚未去掉杂念、不能以静待动的时候。脱略,轻慢、不拘。做了处,指已经“收拾入门”,即已经去掉杂念、能够以静待动的时候。针线,这里是精细周密的意思。这两句话的意思是:尚未去掉杂念、不能以静待动的时候,要着重看其轻慢不拘;已经去掉杂念、能够以静待动的时候,要着重看其精细周密。
⑤小心者,从其做不了处看之,疏节阔目,若不经意,所谓脱略也:小心者,指谨小慎微的人。疏节阔目,粗疏大意、不精细、不周到。若不经意,指无论干什么都好像漫不经心的样子。这五句话的意思是:对于小心谨慎的人,要在他尚未摒除杂念、不能以静待动的时候去看他,这样就可以发现,他愈是小心,他的举动就愈是不精细、欠周密,他愈是谨慎,他的举动就愈好像漫不经心。这种精神状态,就是所谓的轻慢不拘。
⑥大胆者,从其做了处看之,慎重周密,无有苟且,所谓针线也:大胆者,指率直豪放的人。苟且,不认真,不严肃。这五句话的意思是:对于率直豪放的人,要在他已经摒除杂念、能够以静待动的时候去看他,这样就可以发现,他愈是率直,他的举动就愈是周密,他愈是豪爽,他的举动就愈是一丝不苟。这种精神状态,就是所谓的精细周密。
⑦二者实看向内处,稍移外便落情态矣:二者,指上文的“脱略”和“针线”,它们都属于“神”的范畴,只是前者为“神不足”,后者为“神有余”。看向内处,指存在于内心世界。落,沦为,变成。这三句话的意思是:“脱略”和“针线”这两种精神状态,实际上都存在于内心世界,但是只要稍微向外一流露,它们立刻就会变为情态,而情态却是比较容易看到的。

【译文】
一般来说,观察识别人的精神状态,那种只是故作精神振作者,是比较容易识别的,而那种看起来似乎是在那里故作抖擞,又可能是真的精神振作,则就比较难于识别了。精神不足,即便它是故作振作并表现于外,但不足的特征是掩盖不了的。而精神有余,则是由于它是自然流露并蕴涵于内。道家有所谓“收拾入门”之说,用于观“神”,要领是:尚未“收拾入门”,要着重看人的轻慢不拘,已经“收拾入门”,则要着重看人的精细周密。对于小心谨慎的人,要在尚未“收拾入门”的时候去看他,这样就可以发现,他愈是小心谨慎,他的举动就愈是不精细,欠周密,总好像漫不经心,这种精神状态,就是所谓的轻慢不拘;对于率直豪放的人,要在已经“收拾入门”的时候去看他,这样就可以发现,他愈是率直豪放,他的举动就愈是慎重周密,做什么都一丝不苟。这种精神状态,实际上都存在于内心世界,但是它们只要稍微向外一流露,立刻就会变为情态,而情态则是比较容易看到的。

【智慧解析】
讲述了“神”在观人中的提纲挈领的首要地位后,再进一步论“神”存于心的情态,以通过人的内心活动来观察“神”。
人的精神从其外显而言,可以分为两种,一为自然流露,一为勉强振作。所谓自然流露,是指有所见或有所感而发,完全出自内心的自然本真,显示出的情态举止自然而然,情真意切,毫无故意造作之态,矫揉之象。所谓勉强振作,则与自然流露相反。
有丰富人生经验的人,能比较容易地看出他人是情真意切,还是故意造作。尽管人的情感和精神状态有不同的表现,可能会给辨别“神”的真假带来干扰,但综合人的各种言语行止表现,完全可以察看“神”之真假。当初,项羽初次见到威猛雄武、一统中原的秦始皇时,大声叹曰:“彼可取而代之。”从这儿可以发现项羽的真性情,真个性——朴直率露而又大胆或称“莽撞”。而刘邦见到秦始皇时,则说:“大丈夫该当如此。”两人的话语神情不一样,但从中却能真实地表明他们的内心活动和个性,刘邦与项羽相比,就要含蓄婉转得多。
社交中观人、识人,实际上就是一个由外向内、顺藤摸瓜、循流探源的过程。在观察人的精神状态时,也是这样,即由外在的情态举止,去察探其隐伏在内的精神气质,窥视到他的心灵深处真实的活动。这一过程虽然似乎有一种无征无兆、无气无息、无色无味、无形无状的神秘性,但还是有理可循的,不是空穴来风,无基之楼。
人的精神外显,如上所述,有自然流露和勉强抖擞之别。凡属自然者,出于真诚,无意做态,因此气终不绝,流露持久,其“神”自然有余,所以称为“续”。而勉强者,故意造作,缺乏真诚,因此底气不足,抖擞短暂,其“神”自然不足,所以称为“断”。
“凡精神,抖擞处易见”,这是说,精神一旦振作起来,不论是真情流露的,还是故意造作的,当它显现时,都能看到它的振作;但这并不是一个人“神”的真实情况,这一种状态是不全面的,必须结合另一种状态——“断处”,才能发现“神”的真实状态,自然流露与勉强振作的区别,应在动态中,才能准确区分,即在“断续之处”去进一步鉴别真假。
接下来论及人之心思:“小心者,从其做不了处看之。疏节阔目,若不经意,所谓脱略也。大胆者,从其做了处看之。慎重周密,无有苟且,所谓针线也。”小心者就是说那种小心谨慎、心思周密的人,心气很高,常认为天下人皆不如己的倾向,但有一个明显的缺点——容易气馁,难以经得起接二连三的失败打击,这与胆大心细是有区别的。因此,从他做不了的事当中去看他,就能得到他比较真实的内心精神状态。“大胆者,从其做了处看之”。如果是粗枝大叶的人,即便他把事做成功了,也会漏掉许多重要的细节,这应是一种无形的失败;胆大心细的人,则会在勇往直前时,密切注意周遭事物的细微变化,于细微处发现有可能遗漏的东西,从而保证事情的各个环节都不出差错。
能够从大小两方面仔细考察一个人,发现他真实的才能见识,这样就不容易出偏差。

【智慧典例】

如何分辨圣贤豪杰
刘劭的论述最精彩卓绝的,是从一般人的观察角度,指出众人知道赞扬志向远大者而不知道佩服心思细微者。大概心思细微的人,遇事小心谨慎,就像胆怯一样,容易被人忽略。对照《汉书·五行志注》,里面说牛心大而不能思考,由此可知人心粗略的也一定不能精思;不能精思的人,怎么能忧虑失败而争取成功呢?朱熹曾经引用前辈的话说:“年轻人只是才性过人的,不足畏惧;只有读书后深入思考、仔细研究的才可畏!”他又说:“读书只怕深入思考,因为书中义理精细深刻,只有深入思考、专心致志才可以领会。鲁莽浮躁的人,绝没有成功的道理!”读书只是从事具体工作的准备,尚且一定要细心琢磨然后才能有所收获,何况要成就天下一切大事的人,怎么可能靠鲁莽草率而企望成功呢?至于用心志的大小来分辨圣贤、豪杰、傲荡、拘懦四种人,也请用历史人物证明,如下所举:
心思细微、志向远大可称为圣贤的例子,如周武王。《汲冢周书·小开武解》:“四种好的品质:第一叫做‘镇定’,第二叫做‘刚正’,第三叫做‘平静’,第四叫做‘敬重’。”《大匡解》说:“啊!在过去,先父文王总是小心谨慎,时时尊敬可敬的人,你要夙兴夜寐、不懈努力,不要落在别人后面!”《武王践阼记》说:“敬重之心超过懈怠之心的人吉利,懈怠之心超过敬重之心的人不吉利。”《史记》记载:“武王到了同国后,即使是夜里也不酣睡。”这些都是心思细微的事例。《尚书·泰誓》中说:“上天爱护下民,设立了君主来管理百姓,设立了教师来教化百姓,我应当能够辅佐上帝,保护安定天下。有罪的应该讨伐,无罪的应该赦免,我怎敢违背上天的意志呢?”《孟子》说:“周武王也是一怒之下而安定了天下的百姓。”这些都是志向远大的事例。
心思粗略、志向豪迈可称为豪杰的例子,如晋朝司空刘琨。《晋书》中记载,刘琨年少时即胸怀远大的志向,有纵横天下的才略,和范阳人祖逖是好朋友。他听说祖逖被朝廷启用后,给亲友写信说:“我枕戈待旦,立志要扫平叛逆之敌,常常担心祖逖先我行动!”他又写了一首五言诗赠给别驾卢谌,诗中寄寓了非凡的志向,抒发了幽愤的心情,遥想汉初的张良、陈平,感叹鸿门宴和白登之役的旧事,用以激励卢谌。卢谌一向没有雄才大略,用很平常的词句相酬和,与刘琨的心思大相径庭;刘琨又重新写诗赠给卢谌,于是卢谌对刘琨说:“你的前一篇诗作写的是一种帝王般的远大志向,这不是做臣子的应该说的话。”从这些事情上都可以看出刘琨的志向非常宏大。但是刘琨善于安抚而不善于控制,当他兴兵拥立晋室时,一天之内归附他的有几千人,离去的也相继而起;再比如,刘琨率众投奔幽州刺史鲜卑人段匹碑,他也知道夷狄人难以靠忠义收服,只希望对他真诚相待,也许能侥幸成功。从这些事中足可以看出刘琨心思粗略而不周密,不能先考虑到祸患便想取得成功。
吏部郎山涛要挑选官吏,举荐嵇康代替自己的职务,嵇康愤然拒绝,写信与山涛绝交,绝交信中极力非议商汤王、周武王,鄙薄周公、孔子。再比如,嵇康曾经和向秀一起在大树下打铁,以自食其力。颍川人钟会,是一位贵公子,为人精明,很有辩才,他听说了嵇康的名气后,就去拜访他。嵇康见到钟会后,并不与他见礼,而是继续打铁。过了好一会儿,钟会要走了,嵇康对他说:“你听到了什么才来的?见到了什么才走的?”钟会回答说:“听到了所听到的才来的!见到了所见到的才走的!”钟会因为这件事而怀恨在心,在晋文帝面前进谗言,结果嵇康最终在东市被杀。这都是粗心而不考虑祸患的缘故。
心胸狭小而又志向屑小,可称为拘谨软弱的例子,如曹蜍、李志。《世说新语》中记载,庾道季说:“廉颇、蔺相如虽然是千年前死去的古人,但他们严正可畏的形象却常常具有勃勃生气;曹蜍、李志虽是现在还活着,却是死气沉沉有如九泉下的人。如果人人都像曹蜍、李志这样,便可回到结绳而治的远古时代,不过只怕要被狐狸豺狼这些野兽吃光了。”曹蜍、李志虽然活着却有如死了,这种人没有心胸和志向。由此可知,说他们心胸狭小、志向屑小,可能还算褒奖,但姑且列上他们算作懦夫的例子吧!
《列子》记载,秦穆公让九方皋选求良马,九方皋复命说选到一匹黄色母马。秦穆公派人去取马,取来的却是纯黑色的公马。秦穆公因此而不高兴,伯乐感慨万千地说道:“九方皋看到的是天机,得其精而忘其粗,得其内而舍其外。”至于观人之术也是这样,把握其人的大体感觉而略去其人的细枝末节,求取其人的精华之处而舍弃其人的糟粕末节,正是观人观神的长处啊!